苦得多采多姿【原載64年2月25日中國時報】

 

唱平劇、演電視、拍電影,三者我都在嘗試著,在一個演員來說,我認為,只有平劇,真正需要「看家本領」。

平劇的功夫,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達到的,也不是現學現賣的玩意兒,學了十三年戲,雖然我早已登臺表演,我仍然是它的一個小小學生。

臺上的表演是一下下,可是,下了臺,有多少觀眾能了解我們花了多久的時間去準備?平劇不像電影、電視,當個演員只須背背臺詞,知曉劇情就可以,其餘的工作自有他人代勞。

所以,每登一次臺,如果唱好了,內心的高興不知要超過多少倍觀眾的熱烈喝采!

小時候學戲,常要挨老師的打,覺得唱戲真苦,現在,長大了,尤其近兩年,苦的感受更倍於以往,因為,以前老師教什麼就學什麼,懂不懂是其次的問題,現在可不同了,懂戲之後,還要加上一重懂事的心理負擔,和任何一位平劇演員一樣,我上臺的心情是「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唱平劇,最忌諱的是犯錯,通常能夠登臺的演員,都會有幾個月充分的準備時間,在臺前是不應該有忘詞或出錯的意外,所以它的難處也就在於「不可能重來一遍」。

父親深好國劇藝術,在大陸時,他曾看過許多名角演戲,遺憾的是,他「耳濡目染」的雖多,自己始終不會唱,在我八歲那年,他終於要在我身上求得補償,把我送進了大鵬劇校。

如今著名的電視演員李璇,和我是大鵬劇校的同期同學,不過,那時候我比同學們的年齡都小,學的也較少,直到十五歲,開始登臺演出。

學生班時,我第一次獨挑大樑的戲是「棋盤山」,加入大鵬劇隊的第一齣主角戲則是「扈三娘」,我記得八年前,除了徐露姊之外,別人還末唱過,這齣戲需要很好的武功,而在學校時我就是主修花旦、刀馬旦。大著膽子表演了,成績還不錯。

近年來,名戲劇家俞大綱教授為我編寫了「楊八妹」、「王魁負桂英」、「兒女英豪」等創新劇本,是注重內心戲的表達,我很喜歡這樣唱、做都注重的情感戲,不是嗎?時下觀眾們不復以往般講究「聽」戲,大家都喜歡「看」戲,我自然也希望演的都是些觀眾愛看的戲囉!

由於演「王魁負桂英」這齣川劇改編的平劇,我得到了一件最珍貴的禮物,那是國畫大師張大千張公公贈送的一襲繪著黑荷的白緞旗袍,張公公是四川人,記得他為了看我演這齣戲,特別將返回美國的時間挪後,直到看我演完,離開臺北。

在中視,最初我是平劇社基本演員,自從平劇社解散後,中視只留下我一人,又簽了基本演員約,因此,我只在戲劇節目中出現,我曾演過「萬古流芳」、「一代暴君」古裝連續劇和一部時裝的連續劇「彩鳳曲」,現在。我正參加「一代紅顏」演出,演的是秦淮名妓董小宛。

前幾天,在北投山上拍外景,一場被雷鳴抓進宮的戲,演得我全身青腫,因為雷鳴認真的「拖」,我也只好讓身體「順其自然」的與砂石地擠擦,回家後發現傷痕纍纍,其實這場戲在螢光幕上不到兩分鐘,我卻被「拖」了無數遍。

當然,這種苦和平劇比起來又相差太遠了。

演平劇前的「練劫」,我每天必須換洗兩套衣服,汗水淋漓得濕透了大毛巾,演完後,不但嗓子啞了,整個人也「癱」了般。常常在我不得休息、不得睡眠工作時,看到弟弟妹妹遊山玩水樂無窮,我覺得我真是「苦得多采多姿」。

我也先後演過「秋瑾」等八部電影,然而,我寧願為平劇多花些時間研究,在我心目中,演平劇的待遇儘管低於電影、電視許多,平劇究竟是中國藝術文化的代表,它的藝術價值、地位是自古不能改變的!

何況,當我想到去年的一次經歷,我更捨不得離開平劇,去年我和嚴蘭靜等應邀赴臺中參加一個晚會演唱「樊江關」,由臺北至臺中途中,車子拋錨,整整遲到了兩小時,而觀眾仍然在座等待,多麼動人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