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緣【原載75年7月1日中央日報】

 

「雅音小集」繼聲容龐大的歷史劇「韓夫人」和哀怨的古典文學詩劇「劉蘭芝與焦仲卿」以後,今年改變全新的嘗試方式向,轉而選擇了流傳久遠、家喻戶曉的民俗故事「孟麗君」作題材,編成一部節奏活潑、風趣動人的情節喜劇「再生緣」,準備帶給所有觀眾一個全新的驚喜。

「再生緣」的原作者是清代乾隆嘉慶年間的女性文人陳端生,她的夫婿范某因入科場選試,被他人牽累而遭謫戍,於是端生就膏沐淨身,發憤撰寫這部「再生緣」,故事假託元朝女子孟麗君,因故改扮男裝,上京赴考,終而及第為宰相,與夫同朝,卻不合并……用來抒發作者自己夫妻分別兩地,不得相見的痛苦傷懷。端生還說:「婿不歸,此書無完全之日也。」後來范某雖然遇赦,但還未回家,端生已經含恨而逝,她所遺下的這部「再生緣」,是由另外一位女作家梁德繩繼續補寫完成的。

據說陳端生的個性相當孤傲,她寫作時所抱持的態度是「秘室詞章得久遺,不願付刊經俗眼」,所以在她筆下所創造的主角人物孟麗君,是個感情誠摯、敢作敢當的奇女子。可是擔當續作的梁德繩,卻是生性謙和委婉的書香閨秀,她賦予孟麗君另一種優美幸福的情感,使得「再生緣」的結局洋溢著人生歷練的成熟和細膩寬和的胸懷。它不僅是成功的續作,也圓滿了陳端生抱憾而終的愛情憧憬。我們現在讀到的「再生緣」,其實還經過第三位女作家侯香葉夫人的仔細刪訂,所以故事佈局與情節發展既繁複、又細膩,深受我國東南部一帶民眾廣大的歡迎,不但改編成彈詞說唱,還搬上舞臺編成一部老少咸宜,叫人悲喜交集的地方戲曲。

這次「雅音小集」新編國劇演出,在我們反覆斟酌研究下,決定只保留孟麗君遭逢家變,因此改扮男裝、應試及第成為當朝宰相、最後洗雪家冤的情節,作為戲劇發展的主線,再插入她與皇甫少華歷經磨難的曲折愛情和皇帝識破女身,遊宮試情的變化發展,編成合乎現代人欣賞的浪漫喜劇。全劇分為八場:一、驚變、二、楔子、三、蝶影、四、親迎、五、暗疑、六、巧探、七、遊宮、八、賜婚,在古典傳奇中安排了迭起的懸疑與高潮,它將是一部親切活潑、雅俗共賞的現代舞臺作品。

孟麗君這個角色,除了在頭場「驚變」和末場「賜婚」中,是以女性本來的面貌呈現以外,其它各場中,就分別以不同的男裝打扮:有時候是雄赳赳的將軍、有時候是氣度大方的宰相、有時候是把脈抓藥的儒醫、有時候是驚慌失措的侍臣……其所涵蓋角色造型之複雜,遠遠超過了以往國劇小生行當中所表達的範圍。

過去,我雖然從「梁山伯與祝英臺」中嘗試過反串的表演,也曾經在舞臺上演過「?英會」的周瑜,不過,面對這個具有挑戰性的新角色時,我決定還是要從傳統國劇的表演方法中再出發,為此我特別去請教姜(妙香)派小生的傳人賈雲樵教授,琢磨所有唱唸作手的尺寸,希望經過深入的研究後,能夠使孟麗君男裝的表演,既生動、又活潑,而且具有生活化的親切感,才能喚起觀眾的認同與共鳴。

音樂的鋪排依據相同的原則,由朱少龍老師為我設計了一系列新穎別致的唱腔:「驚變」中以激烈的南撥子,刻畫家變奔逃的悲慘遭遇;「親迎」中凱歌而還的將軍,高唱英姿煥發的小生娃娃調;「巧探」中孟麗君和皇甫少華互試真情。朱老師安插了從對唱到獨唱的整套反西皮轉南梆子、原板、二六、?板接流水的唱段,藉音樂的變化傳達角色情感的曲折抑揚;「遊宮」唱四平調,則顯得安逸自然,頗有田園閒趣的風味……總之,一方面用活傳統國劇基本唱腔的構造,一方面也要使它更具有訴情的能力與生動的感性,才智是孟麗君「再生緣」唱腔創造的出發點。

為了突出人物的造型,舞臺畫面處理,也希望能煥然一新,我特別邀請了名建築設計家黃永洪先生和舞臺燈光設計林克華先生合作,嘗試把中國傳統建築中精緻的質感、色比,以可能迅速變化、拆開再結合的技術,重現在舞臺上,美化「再生緣」的故事背景和戲劇空間,使觀眾充分享受古典華麗、雍容大方和金碧輝煌的視覺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