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少龍的琴韻心聲

朱少龍的琴韻心聲
【聯合報／黃寤蘭】
1981-11-03

都說朱少龍的琴好，朱師傅說，老師打出來的。三十年前額上一記爆栗子打出了他的志氣，就此不肯甘居人下。

那時學琴好苦。工尺譜已不再通行，全靠老師心口傳授，老師不教，就硬是不會。二十郎當歲出師，傍一位跑碼頭的旦角，東家唱崑曲「思凡」頗有名氣，戲園子老闆見受歡迎，「思凡」帶「下山」同時貼出，朱少龍年輕氣盛，不假思索就應承下來。

上場前夜，猛然想起「下山」有丑角戲，而自己不會吹丑腔的笛子，台上出醜，這可如何是好？

這中間還有段故事。一般學胡琴的梨園師傅拜師時先從笛子學起，笛子入門了再演練琴藝，因為東家平時唱胡琴戲，偶爾變化樣貼出崑曲，需要吹腔伴奏，私房胡琴也得應付得來，否則會受戲園子其他文武場面嘲笑。大陸梨園行習慣，公中文武場面是不備笛子的。

不得已，連夜請那位丑角指教，眾人消夜完休息去了，兩人還在滿頭大汗地吹笛子。心急，怎麼也學不好，這位大牌丑角的爆栗子就排揎上了。第二天上場還在迷糊，緊張得手心發汗，一舉手摸到頭上發腫發燒的傷處，脾氣倔起來，可好，這不是都回到腦子裏來了？一場戲順順利利地演完。

朱老師舉這段例子，旨在點明目前教育禁止體罰，但他認為練功練琴時適當的體罰仍屬必要。一個踢腿、飛腳、鷂子翻身，如果老師鞭子沒指到姿勢或力道錯誤的地方，學生很難改正過來。現今學生基本功、毯子功普遍沒有過去標準，朱少龍認為問題就出在老師要求不嚴，學生得過且過的心理上。

至於胡琴傳授，也沒有一套科學的方法。工尺譜明載演奏方法，自有其優點，但遭淘汰後現在通行用簡譜，聽老師的腔再翻成簡譜記載下來，如此一來韻味就不對了，國樂家拉出來成了國樂旋律，劇校裏胡琴學生因為聽得有限，會戲很少，無法自由運用，形成琴藝精湛的老師傅日益凋零，後繼無人的局面。

朱少龍不但自譜新腔，還為文武場面加入國樂器及西樂器（大提琴及低音大提琴，因為文場低音薄弱，不夠和諧）伴奏。如果皮黃音樂也能以科學方式記譜，詳細分析傳世，他個人為學藝所吃的各種苦，下一代都可以省去，廣泛嘉惠眾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