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淚灑後台

第一次淚灑後台
【中國時報／郭小莊】
1988-01-02

猶記六十九年三月「感天動地竇娥冤」首演的那天晚上，台前早已坐滿了觀眾，而我在後台正努力的把自己的心情平定下來。經過一年來辛苦的排練，再加近一個月來為演此戲所引起的風波不斷，我深深體會到「身心俱疲」這四個字的真義。我告訴自己：千萬別倒下來！那些人不斷地「製造是非」打擊妳，就是希望妳被擊倒，無法演出。今年雖然在修改劇本的情形下，仍然能如期演出，就證明了妳沒有被擊倒，妳贏了！不斷地這般鼓舞自己，終於激盪不已的情緒慢慢平息下來。

把粧再稍稍修飾一番，只等開場了。突然某官員來到我面前，要我在開場前向觀眾致詞，說明一下劇本修改的原因。我萬萬沒想到在開場前還會發生這種事，業已平息的情緒，又逐漸激盪，但是我強行忍住，鎮靜而又堅定的告訴他：國劇界的規矩，演員上了粧就是劇中人了，這時候是不行上台和觀眾見面說話。這時已要開場了，我等不及他的反應，匆匆的往上場門走去。

終於開場了，觀眾們熱情的觀賞著我們的演出。中場休息時，由於有位陌生的男士，從一開始就一直站在下場門，後台伙伴很納悶，趁這時就上前詢問一下，結果那人自稱是某單位人員，因為聽說有人打擾我，所以奉派到後台保護。我不知道意味著什麼？因為除了一開始受到那位官員打擾外，後台一直很平靜。我仍然強忍著心中的不快，直到演出至戲中「法場」那一折時，想著竇娥的冤屈，想著自己為演此戲所遭受的困難，隨著我唱：「我竇娥叫聲屈，動地驚天……」，剎那間自己好似已化身為竇娥，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如泣如訴的搬演著戲中的情節，直到結果。

回到後台，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悲憤，放聲大哭起來，淚水似泉湧而出，嚇壞了後台的伙伴，任誰也勸不住。哭了好一會兒，突然間我悚然一驚，心想今晚所發生的事情，莫非還是那些人作的怪，如此我哭腫了眼，哭啞了嗓，明天無法繼續演出，豈不正如他們所願？這麼一想，不待旁人再勸，我停止哭泣，擦乾眼淚，為了自己對國劇的熱愛和理想，從今而後，不管再遭遇到任何橫逆，我都將毅然面對，這是我第一次淚洒後台，但我更肯定這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