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莊說故事大魚精的傳說

郭小莊說故事大魚精的傳說
【大華晚報／郭小莊】
1988-01-23

小時候，我家住在板橋，在三十年前，每逢夏日，板橋的小孩們最喜歡去的地方，該是到火車鐵橋下大漢溪畔玩水。雖然每年在那因玩水而溺死的事，時有所聞，但是在那個沒有游泳池的時代，還是有許多小孩不顧大人的再三禁令，偷偷到那嬉水，其中，我也是一個。

那時候的大漢溪因為還未受到污染，溪水清澈幾可見底，炎炎夏日裏，在水中抓魚、摸蝦，誰抵擋得住這般清涼的誘惑？當然，鐵橋下那幾個橋墩是小孩子們不敢去玩的地方，除了水特別深外，很久很久以來就傳說那兒是一條大魚精的窩。聽說在夜深時，常常有人看到一條好大的白魚，在那兒上下跳躍著，逐波嬉水。雖然，這是個始終沒有親眼目睹的傳說，但是在當時稚幼的心靈中，大家都相信那是真的。

有一天學校放假，在回家的路途中，望著車窗外炙熱的日頭，我高興地想著：今天又可以和弟妹溜到鐵橋下玩個痛快。進了家門，只見弟妹們個個愁眉不展，一問之下，才知就在昨晚，不知是誰鬼迷心竅，在鐵橋上邊─大漢溪的上游，撒下了大批的毒藥，目標應是那條傳說中的大魚精吧！結果大魚精沒毒到，倒是滿溪的大小魚蝦，沒個倖免，個個肚子朝天，死個精光。魚都死了，溪水應該還是有毒，這會兒許多大人在溪邊看著，不准人靠近。

真像是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滿腔的興緻，一下子冷到極點。這時候剛好張叔叔來了，張叔叔是爸爸的朋友，當年還未成家，隻身在台，逢年過節，或早或晚，他一定會來家中過節。茶餘飯後，我們最愛圍著他，聽他說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弟妹們一看到張叔叔來了，高興地圍了上去，當然七嘴八舌下，大魚精的事也說出來了。張叔叔一聽，頗感興趣的也講了個大魚精的故事。

張叔叔說：在他家鄉，離村子不遠也有一個深潭，一泓碧水，終年常綠，村人們稱它「鱸魚潭」，村中的小孩們也常在那兒嬉水抓魚為樂。但是在潭的那頭，一片沖天陡直的懸岸下，即使是精通水性的大人，也不敢靠過去。因為那兒除了終年漩渦不斷，深不見底外，村人長久以來傳說那兒有個鱸魚精的窩。游到附近，冒犯了魚精，可不是鬧著玩的，沒見著漩渦轉，也會讓人沒了頂。

這兒的魚精和鐵橋下的有些不同，因為它是終年不現身的，村中一些老村民，活了七八十也沒聽說親眼瞧見過。但是有一天卻讓人給瞧到了，原來村中有個叫張三的，有一天在潭邊玩水玩累了，就縮在潭邊草叢中睡了，迷迷糊糊中彷彿聽到有人撥弄著潭水，他心想剛剛太陽已偏西，四下無人，這會兒是誰弄出這麼大的水聲？就偷偷的從草叢中望過去，這一望可看到怪事了，只見一個身穿洋服的人，從潭中慢慢地往潭邊走來，四處觀望了好一會兒，又轉過身走向潭的那頭。他正看得目瞪口呆，還弄不清楚怎麼一回事時，突然更大的水聲傳入耳中，在一輪明月下，他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看個真切，只見一群身穿洋服的人，簇擁著一輛烏黑發亮的大汽車，像似水上行舟般地，從潭的那頭緩緩過來，不巧的是，那方向正沖著他藏身的草叢，一身冷汗，張口咋舌已半天的他，這時再也忍不住的大叫一聲，沒命似的頭也不回的往村子裏跑，逢人就說潭裏出了妖怪，村人當他中了邪，胡言亂語，沒人理他。

然而，就在第二天清晨，潭邊發生了件怪事，卻印證了張三不是中了邪更不是胡言亂語。因為早起到潭邊洗衣的村婦，在潭邊看到了一個有石磨那麼大的鱸魚頭，在潭中漂啊漂的！霎時，這事傳遍了整村，村人們穿鑿附會地說：昨兒個晚上是鱸魚精的頭頭兒出來透透氣，先前被張三看到的那個「人」，應該是探路的嘍囉，未料它未盡職，以致讓張三瞧見了鱸魚王出遊的場面，回去給治罪砍了頭示眾。

這怪事在村子裏喧騰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平靜下來，慢慢地，村人們又如往昔般到潭邊活動著。惟獨那張三，卻是打死他也不敢靠近潭邊半步，因為他一直深信那鱸魚嘍囉的弟兄們，是絕不會輕易饒過他這個「罪魁禍首」的！

張叔叔的故事講完了，我們吵著問他這個故事是真是假？那個張三是不是就是張叔叔？他只是未置可否地笑而不答。在當時，我們都相信這是真的故事，而那張三一定就是張叔叔，因為我依稀記得爸爸說過：「張叔叔從來是不近水的！」

一晃快三十年了，講這個故事的張叔叔早已兒女成群，移居美國多年。而我們這群毛孩子也都長大了，再想起這個故事，不會再追究它的真和假，只是奇怪，兒時許多往事早已忘卻，惟獨這封塵已久的故事，在這麼多年後我還記得這般清晰，我想應該是當年張叔叔講的太精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