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莊生命中的三個男人
【中時晚報】
1998-03-03

許久不曾現身的郭小莊,最近又成為媒體競相報導的對象,只不過大家的重點都放在她如何維持窈窕的身材,怎麼配製瘦身餐,很少認真探討這個纖細的弱女子,二十年來如何堅忍不屈的背負著國劇現代化的重任。
  
到今天,郭小莊還是天天吊嗓子,日日練功夫,為的是保持身體最佳狀況,隨時準備上場,她目前已排定在公元兩千年時到世界各地巡迴演出,而她的最大心願則是把雅音小集推到百老匯舞台劇場去。
  
認識小莊的人都為她對京劇的執著所感動,從她八歲投入大鵬劇校起,三、四十年來她一直沒有改變過心意,就像日本企業家松下幸之助「永保青春」的座右銘一樣,郭小莊所以永保青春是因為她的精神上永遠具有青年時期的鬥志,永遠充滿希望,永遠有不屈的勇氣,為達成自己的使命而勇往邁進,而她的使命感則來自她生命中兩個很重要的大師級人物俞大綱及張大千。
  
很多人卻認為郭小莊能夠有今天的成就,和戲劇大師俞大綱的知遇之恩有很大的關係,但是,若不是郭小莊天資聰穎、肯聽、願意學,且又耐力過人,寧可捨掉許多享樂,她也沒辦法跳脫京劇的窠臼,走出自己的路。
  
郭小莊還記得俞大綱那時在淡江文理學院講授詞曲,他偏愛皮簧崑曲,每次國劇公演,俞氏夫婦總是座上客,國劇界對他的學識非常尊敬。因此,只要劇團一有空暇,郭小莊就會到淡江去聽課。郭小莊在「扈家莊」的演出成功後,俞大綱才對郭小莊另眼相看,認為她是個可塑之材,並要她每逢週三、週日兩天,到俞府上課。就這樣十餘年來如一日,從未中斷,年輕好動的小莊有好幾次打退堂鼓,但是,最後一刻,她卻克服了自己,努力去上課。
  
俞大綱的教學方式很活潑,郭小莊記得她每次下午三點鐘到達俞府時,俞氏夫婦已經整裝等待,等她一到就相偕出門,或到榮星花園,或到植物園,隨心漫步,在花木扶疏和綠草如茵中,小莊敘說著自己的演出情形,俞大綱則在自然的戶外環境中,以不拘形式的方式教她,從唐詩、宋詞、元曲講到西洋戲劇思想,郭小莊看著書,俞大綱詳細解說,俞夫人則在旁伴讀。「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郭小莊追隨俞大綱學習,從講學乃至於生活觀察、藝術欣賞,厚植了內在對於人物演技的體認,從此脫胎換骨。
  
俞大綱曾經為郭小莊編了「王魁負桂英」、「楊八妹」、「兒女英豪」、「百花公主」等戲,每齣戲中的角色都有不同的造型與性格,這也使郭小莊從過去的花旦、刀馬旦等喜劇、輕鬆的戲進步到以青衣為主的綜合性角色,在俞大綱的苦心帶領下,郭小莊終於慢慢走出自己的路。
  
1977年5月,俞大綱教授突然過世,郭小莊頓失依靠,卻也激發了她的責任感和創作慾。她決定秉持俞大綱教授的理想成立一個有創造性,有新風格,勇於為傳統國劇做新嘗試演出的劇團。她並且親到摩耶精舍拜訪張大千說明創辦劇團的動機和想法。
  
大千大為讚許並要她努力做一個藝術家,創造角色,一切求創新表現。張大千並且為她的劇團命名「雅音小集」,意思是今後國劇的創新責任將由「小」莊召「集」,結合有志之士,共同完成。大千先生並且和兒子張葆羅親自手繪敦煌圖案,做為雅音小集舞台大幕。後來「雅音小集」演出「梁山伯與祝英台」,大千先生還特別為梁祝設計戲服。大千先生認為一般京劇服裝重視鮮豔與華麗的色彩,講究繡工,在「梁祝」中應可有所創新,因此,他建議以淺色為主,以求在素淨中見出淡雅風格,達到清亮的色彩效果。大千先生並且特別蒐集各種美麗的花卉,蝴蝶蘭、百合花、海棠花、荷花、茶花等資料,再用工筆或圖案繪製設計圖,做為行頭上的花飾。
  
除了得到俞大綱及大千居士的賞識,影響郭小莊這一生最重要的男人,莫過於她的父親郭金河,郭金河自己嗜愛國劇,並以不能「粉墨登場」為憾,在幾個女兒之中,他看中伶俐又乖巧的小莊,八歲那年,就把小莊送到大鵬學習國劇。
  
幾十年來,郭老先生一直是小莊的最大支持者,小莊的每次排演,他一定到場,小莊有什麼挫折,他也一一為她分擔,有關小莊的任何資料或剪報,他一定蒐集得仔仔細細,讓小莊可以盡心盡力的往藝術之路衝刺。
  
「雅音小集」成立到今天已經十八年多,在這期間,郭小莊排演了十一部戲,每一部都是向傳統國劇的挑戰。為了戲劇,她付出了少女的青春,她捨掉了婚姻,也捨掉了積蓄,但是,她一點也不遺憾,因為到現在為止,真正能夠讓她心動的還是只有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