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蔣伯伯 那有今日的我和雅音
【民生報/郭小莊】
1998-08-24


從世界日報看到蔣伯伯(蔣彥士)不幸病逝的消息,悲痛之餘更深覺難以置信,因為僅僅在數月之前 ,我為了「雅音繚繞」一書拜見蔣伯伯,請他老人家賜寫序文時,他的身體仍十分健朗,氣色也很好,慈祥和藹的笑容也一直掛在臉上。在當時我還告訴蔣伯伯我即將出國,徹底加強外語能力,期望能將國劇藝術在海外作有系統的推廣。而這也是蔣伯伯多年來的希望。蔣伯伯聽了十分高興,頻頻鼓勵我要好好努力。

民國六十二年,蔣伯伯擔任教育部長時,就深深覺得國劇這項優美的劇藝應該走向國際舞台,因而在他老人家的主導下,花費了無數心血,組成了中華民國訪美國劇團,巡迴美國各大城市演出。在出發前所有的團員都集中在一起排練,蔣伯伯雖然公務繁忙,但仍不時抽空前來探視,當時正值炎夏,體貼細心的蔣伯伯總不忘帶著大批水果慰勞我們。

到現在我仍記憶深刻的是,在美國巡迴演出緊湊的行程中,蔣伯伯還特別安排我們到紐約「林肯藝術中心」觀看歌劇「魔笛」。他認為我們的國劇雖然了不起,但是外國的劇種結合了現代舞台技術,也自有值得觀摩學習之處,「魔笛」的觀賞,開拓了所有團員的藝術視野,同時也對我和日後雅音的演出,產生鉅大的影響,蔣伯伯的高瞻遠矚,實在令人敬佩。

赴美演出時,我正頂著影視、劇三棲演員的頭銜,名與利都已小有成就,但赴美演出後,心胸開了,視野廣了,再審視自己,才發覺自己的內涵是多麼的匱乏,名與利都是虛假和短暫的。我迫切的渴望重拾課本,再做學生。這個想法,一直鼓勵我讀大學的恩師俞大綱教授自是十分贊同,而父親更是高興,於是開始積極的為我入大學而奔波。

那時傑出的運動員可以免試保送進入大學就讀,父親認為傑出的國劇演員也應該可以比照辦理。就憑著這股信念,父親勤跑教育部申請,但是兩年多過去了,卻毫無消息,直到有一天父親在教育部巧遇回部的蔣伯伯,父親將我的心願和期望告訴了他,蔣伯伯馬上答應會進行瞭解。隔幾天就召見我,他說:「繼續讀書,充實自己是件好事,我也樂觀其成,只是你們的演出那麼忙,能兼顧嗎?」我趕緊回答假如能進大學,寧願減少演出,甚至暫時不演,蔣伯伯聽了,十分嘉許我的求知精神。六十五年九月我終於成了第一個經由教育部保送進入大學深造的國劇演員。大學的課程對我爾後的戲劇生涯有莫大的助益,這皆拜蔣伯伯之所賜,恩同再造,永世不忘。

許多人都知道蔣伯伯迭任要職,為國家做了許多事,但是蔣伯伯長久以來對國劇界的關注,外人可能所知不多,當時,每個周日在國父紀念館都舉辦國劇欣賞會,由復興劇校負責演出,招待國中、國小學生觀賞,一來培養了無數國劇新觀眾,再則教忠教孝的劇目,養成了學生們正確的人生觀與守法紀,重倫理的精神,也同時提供了劇校學生們實習演出的機會。一舉數得,證明了蔣伯伯的睿智和用心良苦。

八十四年三軍劇團解散,團員一夕之間喪失了最大的演出舞台,失去了有力的理想方向,多少人在三軍劇團為國劇貢獻了最美好的歲月,一旦宣告劇團解散,前途一片茫茫,內心的不捨和惶恐可想而知,於是他們向蔣伯伯投訴,說出心底的話。蔣伯伯義不容辭,立刻積極的到處奔走、協調,就在同一年,一個嶄新的舞台──國光劇團,在蔣伯伯辛苦的催生下,於焉誕生。原先的三軍劇團團員又得以繼續他們的藝術生涯。一些資深而又傑出的團員如吳劍虹老師、楊傳英老師,也被禮聘至國光藝校任教和擔任特約演員,繼續貢獻所長。蔣伯伯仍一如往昔,毫不居功,只是在國光劇團成立的當天,滿心歡喜的親臨主持和道賀。

雅音小集成立迄今已二十年,每逢公演,蔣伯伯工作再忙,總是準時蒞臨觀賞,觀賞之後必親至後台讚許鼓勵。每次我都好想告訴蔣伯伯這份成績,都是拜您所賜,因為沒有您當年的批准,讓我進入大學就讀,那有今天的我和雅音的演出?只是一向不擅言辭的我始終沒有說出口,到如今想說,蔣伯伯卻再也不能親耳聽到了。

幕落了終將再啟,燈熄了終將再亮,心痛的是而今而後再也找不到您坐在台下熟悉的身影,再也聽不到您親切的話語。

兼程趕回來見您最後一面,心願已足,我即將收拾行囊再赴海外。秉持著您多年來對我深切的期望,我將在海外成立一所藝術學皖,有計畫的推廣國劇,矢志讓國劇藝術在海外落地生根,開花結果,以告慰蔣伯伯您老人家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