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留影試新聲【原載71年5月22日中國時報】

 

「雅音小集」在舞台上演出,每一齣戲都得花半年左右的時間編腔,安排身段,邀定角色,反覆演練……演出後,雖然很得觀眾的鼓勵與愛護。但是,由於客觀條件的限制,「雅音小集」多半安排在台北市演出,一時之間還不容易常與中、南部愛好國劇的朋友們見面,無法把演出國劇的新構想、新觀念加以推廣,對我個人來說,未嘗不是一件憾事。

去年底,台親節目部李經理和我談起,希望經由嶄新的電視映像技術,把「雅音小集」在劇場中演出的創意轉移到螢光幕上,經過多次研究磋商以後,我決定先拍攝由恩師愈大綱先生十二年前特別為我編寫的「王魁負桂英」。選擇這齣戲的原因是因為它是這些年來較受人矚目的一齣新編國劇,它不但取材了宋元南戲、明傳奇與川劇的特色,也運用現代編劇手法,把現實與回憶的二次空間揉合在一起,突出劇中角色的心理活動,經過舞台上數十次的表演與改進,一直獲得觀眾的喜愛。同時我和這齣戲的導播黃以功先生都是「王魁負桂英」的原作──故俞大綱先生的學生,我們在這齣戲首演十二週年的今天,攜手齊心把它拍成一部新的電視國劇,自然另有一番特別的紀念意義。

我一直覺得電視演劇的長處,就在於表演的生活化,透過鏡頭的運用,清楚的表達戲劇動作的觀念,加以特寫鏡頭或跳接、停格……等等技術的運用,充分描繪角色細緻的內心活動過程。通常國劇舞台上誇張的表演、化妝,以及公式化的上下場與家門,就必須適應此一新演出媒介而加以修改,把兩者的特長調和起,而又不失去傳統演劇的特色。

首先,我把國劇中較濃紅的旦角化妝沖淡,頭上的配飾加以簡化,使他們在電視上看起來平易又近於日常生活。黃導播建議我在出場時改穿秋香色的褶子,這種顏色本來過於清淡,在舞台上是無法適用的,不過試鏡後,發現它具有簡單樸素的特色,很能表現焦桂英持節自守的個性,於是就大膽的選穿表演。「訣院」這場戲的後半部是拜壽、接書、訣別的表演,原來在舞台上和前場同樣穿戴,現在利用停格的技術,從壽堂起改穿粉紅色行頭,一方面避免前場秋香色的過於冷靜,一方面也經過紅艷中加強悲劇發生的衝突。

這一場原來在舞台上的表演方式,是在曲牌子中唱著四平調上場乃訴說思念王魁的深情。電視上的安排就想新的表達方式,經過反覆設計排演後,我把它改成桂英扶几而坐,在似夢似醒的狀況中,一會兒期盼王郎的歸來,一會兒又幻想他的高中,然後就吐露了「想人生最苦苦不過別離」的心聲。這樣的演法,不但傳達了舞台上原有的表達情緒,也更適合電視運鏡的效果,同時使觀眾對這主角人物從開始就產生了同情。秉持著這樣的想法,我把焦桂英的表演動作,加以重新設計,強調眼、臉及小表情的穿插運用,使觀眾注重她的心路變化,而有異於舞台上較誇張強烈的動作。

「冥路」和「情探」的鬼戲,在舞台上一直是受觀眾喜愛的場面,電視演出時,除了原有的判官與小鬼的角色外,又仿著崑戲「鍾馗嫁妹」的前例,加進了各類型的小鬼,以豐富舞蹈動作的內容,我記得俞老師生前告訴我:鬼的場面,要以委婉的身段表現精神世界的正義與公理,絕不以恐怖殭屍化的動作嚇唬人,也就是說要演員「淒艷」而非「淒厲」,我希望在電視畫面上充分表達這層效果,同時以小鬼們敏捷趣味的動作吸引更多人的觀賞。

「淒控」一場面,由於有大段的反二黃唱腔,所以在電視畫面上插入了回憶的場面,隨時配合唱詞的內容,又增加畫面的流動感,這就需要運用事先錄音,現場對嘴的表演方式,不過國劇的演唱方式,向來講究唱唸與動作的配合,此外唱腔中又要求戲劇感覺的連貫。事先錄音時,因為沒有動作配合,唱唸尺寸就比較難於掌握,等到對嘴演出時,就覺得演出效果和現場演出者略有不同,這方面,還有待以後加以研究改進,來補正分段錄影所造成的影響。

以往電影或電視國劇的製作,多半僵直記錄片的方式,把舞台演出的效果,幾乎無所變動的搬到鏡頭上,當然這也是一種方式,但是若能更進一步的利用電視日新月異的製作手法,和傳統演劇方式相結合,或許能為我們這一代的表演藝術尋出一條新的道路,雅音小集這次在電視上演出「王魁負桂英」,就是基於這個概念所作的一次新的嘗試,今後我們願意繼續作這方面的探索與嘗試,也希望大家能給我們支持、鼓勵和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