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起唱平劇 「雅音小集」吸引了不懂平劇的人看平劇；「國劇大家唱」要吸引不聽平劇的人唱平劇。郭小莊執著這樣的理想，疏忽了愛情，忘記了婚姻。 雅音小集的負責人郭小莊，最近，忙豁得最來勁的國劇活動，就是一項「國劇大家唱」屬於國劇普遍扎根化的實際行動。 不少保守派的老先生們，私下閒談時仍是十分惋難地表示：「國劇，是能夠大家一起來唱的嗎？」只是，聲調比七八年前雅音小集初創時所發出的疑問：「國劇是能夠現代化的嗎？」聲音小了許多，因為早有例證在前：國劇在台灣，確實已由雅音小集郭小莊的帶動，引進太多年輕觀眾，興致盎然地走進劇場，誠心一探傳統劇藝殿堂之妙了。什麼叫做不可能？ 實際來說，雅音小集培育出了一批國劇演出的「時代觀眾」；有觀眾，才能推廣劇運薪傳劇藝，其餘都是空談。 除了「國劇大家唱」活動之外，郭小莊還忙著一項特別演出，紀念恩師俞大綱先生逝世十周年，劇碼選的正是俞老師當年親自為她編寫的「王魁負桂英」。 當年，俞老師要小莊演焦桂英，不知遭到多少人的非議，大家的意見是：郭小莊本工習的是花旦，站在台上哭都像笑，她怎麼能演像焦桂英這麼一個充滿幽怨情恨的女子呢？ 小莊回憶起當年情境，無限感慨。她說：「連我自己，都差點失去了信心。但是俞老師毫不為眾論所動，他一再生誡我說：『真正的演員，是要能表達人性的各種感情，甚至詮釋出他的命運。』於是，我拚了命的苦苦研琢，俞老師把整齣劇本逐字逐句為我解說，說得我為焦桂英的情癡淚流滿面，那時候我的心底終於升起強烈的火焰，我一定要演活焦桂英，而且，我一定能演活焦桂英！」 「王魁負桂英」一劇，開啟了郭小莊的演藝境界，更激盪了國內保守派抱殘守缺的劇運衛道心態觀念，傳統的國劇演出，真能藉用現代的舞台科技來增加演出氣氛及效果嗎？又，有這個必要嗎？國劇舞台不是要留白的嗎？不是要觀眾用想像力來豐富舞台的麼？不是屬於象徵性的麼？ 可是，現代的年輕觀眾不去考究這些，因為按照他們的眼光來看，雅音小集的國劇演出，已經夠留白，夠富象徵意味了。能多運用現代舞台的科技來豐富表演，增益氣氛，這是時代趨勢，有何不可呢？ 這之間最大的問題關鍵在於：現代的年輕人，真的沒有機緣看國劇鼎盛時代的佳作演出，而在台灣，也沒有真正的國劇表演藝術工作者在為現代的劇藝投入心血努力。 但是，郭小莊做了雅音小集，她努力了。 事實上，郭小莊一直很尊重真正有國劇造詣素養的前輩與宿耆，她不憚其煩地請教。她所需要的，是面對一份開敞的胸襟，關愛的心，與真正的劇藝才華。好在，她的努力仍有所獲。俞大綱先生、張大千先生、鼓王侯佑宗、琴王朱少龍……許多位都是，有出名擁護的，有默默支援的，可是這些贊成票的來源，正如心理學家吳靜吉慨歎的：「是郭小莊先花了數倍的心血與誠意，才換得來的！」 去年，雅音小集在它過七週歲生日的時候，終於推出了最好的一次成績──「再生緣」。 七年了，雅音年年推出新戲，郭小莊坦白承認：「我的願望不在一次就成功，但希望每次都盡我全心，實驗中汲取教訓，等待一次成熟的完美。」 「再生緣」就是在這種心血累積經驗中，產生出的一代精品，也是雅音小集七年來的真正代表作品。它的成功是一項全體心力的大結合：年輕傑出的劇作家王安祈嘔心之作，名琴朱少龍真正結合了國樂、胡琴雙音相融揉的天籟之作，文武場的默契、舞台佈景既抽象又古雅的中國風味，搭配演員的心血投入，郭小莊又抓對了她戲路的特長作適度發揮，使整齣「再生緣」真正流漾在明暢節奏中，充滿人生的喜怒哀樂，尤其有著濃郁的會心情趣與閃爍的智慧之光。 事實上，雅音的「再生緣」也可算是一齣成熟的現代國劇模式，意義非比尋常。 雖然，仍有不少自以為道學之士為文責難；但是，國父紀念館場場爆滿是實。最後一晚，竟有七歲稚齡女兒因購不到票，望著場內緊閉的大門，向陪伴前來試運氣的父母大跺其腳，傷心嚎啕不已──她的哭泣就是雅音的成功。（按：最後郭小莊的姊姊經過聞聲趕出來，央及警衛特別通融讓這位小妹妹進場，父母在外等候。小妹聞訊破涕為笑，門一開，奪門而入前跑入場，連父母都顧不及了。） 成功，帶給郭小莊的，是更審慎的計畫與步子。明年還要更好，後來還要更完善。但只靠一個雅音小集，郭小莊賠上一百個自己，也賠貼不夠推廣劇運的大責任巨流。什麼時候，雅音的演出，有充份多才的班底衣箱隨時支援？人材補充？…… 郭小莊一直沒放棄這個大目標的努力：成立一個理想的國劇學校，一切就都解決了！ 提到創設國劇學校，郭小莊就掩不住一陣陣眉飛色舞，開心得合不攏嘴，對朋友們忠心提出的種種困難挫折，都聽不進耳朵去了。 「我要我學校的學生，廣博多學，西方的舞台戲劇藝術也要涉獵，各種音樂會、美術展覽、甚至現代科技展都要去學習欣賞，絕對不可侷限自己去吸收知識，這樣訓練出來的國劇演員，才懂得我們傳統國劇的豐富精緻與引人處。也才有內涵去表達那些角色人物。」郭小莊說得不夠，甚至比手劃腳起來。 真的是很難！但是，郭小莊完成的事情，好像還沒有一件是容易的！她對創國劇學校，絕對有著自己的計畫，而且，這個計畫一定就是十年限： 「我必須有現實的學歷證明。碩士學位在梨園成員中雖是稀罕，但對要創設國劇學校的校長一職而言，似乎又嫌不足。而國內，並沒有傳統劇藝的博士班供我進修，所以，我選擇了法國巴黎大學攻讀博士班。現在，已經與他們聯繫好，今年八月赴法就讀，我目前一直在苦修法文呢！」 為國劇，郭小莊任何苦都願意承受，何況進修唸書，對她而言本是一件樂事，就更不覺得苦了。 十年，我們都看得到，等得到，我們也相信，郭小莊的國劇學校是培育時代國劇英材的最佳搖籃園圃。 只是，她的愛情呢？婚姻呢？難道事業有成的女性，婚姻就這麼多折緣吝麼？ 「奇怪呀？我從沒有排斥或拒絕愛情與婚姻，可是緣份不到啊！」 盛名嚇走了慕情者？成日忙碌國劇，分身乏術的郭小莊，那有閒暇去鍾情、去約會、去戀愛？而且，現在社會地位、責任，小莊真心希望將來自己的另一半，就算不能襄助她同赴國劇理想，至少也不阻絆到她全心的投入。 這樣的男士，何處？ 她無奈又通達俏皮地笑笑：「不急麼，該嫁出去的時候，一定嫁得掉的！」 這樣的女子，當然有她的原則與固執。郭小莊在劇圈出了名的特色有四： 一、她出現在公眾場所的時候，絕對講究形象、穿著打扮。她要觀眾看清：國劇演員也是普通人、現代人，有親切感，是鄰居、是朋友，是令人喜悅服氣的女強人。 二、她樂意接受許多類型電視節目的訪問或演出──只是內容必須涉及國劇、與國劇有關。她要觀眾知道：國劇環境處處皆是，既熟悉又熱絡。國劇演員與普通人可以溝通的共同話題太多了。 三、她絕對排斥交際應酬，尤其煙、酒、賭博。七年的雅音演出，每回散戲，她一定奔回家中，吃著郭媽媽為她特別蒸煮的熱食補品（按：郭媽媽眼疾甚重，甚至無法看寶貝女兒的精彩演出，這是郭小莊每一提及最心痛的一件事）。偶爾只與兩三好友，吃吃地邊攤，如「鴨肉扁」之類。 四、只要是與國劇推展普及有關的任何活動，演講也好、座談也好，教學也好。即使是選在屏東鄉間的小學校早上八點的朝會，她都絕對樂意地南北奔波，全力以赴。又是幻燈片又是錄音帶，又是現場示範……絕不馬虎。有時候，一天跑遍全省北中南。所以，又瘦了一圈。 她更怕失眠，她太需要充足的睡眠，偏偏，許多演出上的失誤會令她不安遺憾到徹夜失眠。一夜煎熬下來，天亮出門，她又瘦了一圈。但是，只要一踏入國劇的園地，她又活躍得像隻彩蝶。 為國劇，郭小莊每年每月，甚至每分每秒都在繳交考評成績單，張張都是甲。 希望，她的犧牲奉獻能早日得到大迴響，她的心血淚汗能換得一代劇運的留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