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王魁負桂英」後感 |
【華報/獨夫】 |
1970-12-30 |
俞大綱大教授研究改良國劇二十餘年,改編了三個劇本,「紅梅閣」「新繡襦記」與最近演出之「王魁負桂英」。
尤以「王」劇為最成功。先抄我所見到的評論幾段作證:
一、東郭牙先生於臺灣日報及臺灣晚報都有極佳的批評,他認為「真是改而良的國劇」。
二、東郭牙先生於中國時報上說:本劇「情探」一場,造詞命句與全劇貫通如行雲流水,極盡自然流露,高潮跌宕之能事,其結構戲情,如玲瓏寶塔。匠心獨運。這本作品,是已經看不見平劇的「老套」了。
三、田航先生說:「的是佳構,非一般俗本所能望其項背。」
四、雪公先生說:「由於場子緊湊簡練,唱工新穎動聽,首日演出,倍見精彩,行見將成為又一名奏。」
包緝庭先生說:「深感其詞藻雅馴,穿插精簡,不失為當代名作。」
但也有對此劇本的反調,如五大先生於自立晚報上說:「我知道這個劇本不是創作,而是仿製,抄襲剽竊。」(此點在東郭牙先生文章中已予解釋,因為俞氏並未自稱「創作」,而是說的改編。五大先生只是看到「報紙上說是俞大綱的創作」而已。)
以上所引評論都是褒而無貶,惟五大一人反對說是「創作」耳。
我是四川人看了好多次「情探」川戲。以「王劇」比較起來,真是「改」得極好「編」得更佳。川戲此劇是成都五老七賢名士之一趙堯生氏所編,以詞句典雅勝,可稱「純文藝」創作。
惟趙氏是滿清時代之人,所以有「活捉」迷信一場,俞氏為之刪除,是為破除迷信也。採取了懸宕與倒敘手法,是由「傳統」而加以發展也。不但劇情如此,就是在音樂及舞臺動作設計上亦然。他說:「力求在傳統基礎上樹立一個新風貌,從舞臺發揚固有文化,作一個起步的嘗試。」說到,也做到了。
我知道俞氏對於此劇,在編排上曾費盡苦心,每一場之內容,每一角色之唱念,一語一字,均經推敲再三,固不在賣弄文字,因求其合于近代戲劇原則,又不能脫離傳統表演法則。
還有,他是意在挽回國劇頹波于既傾,只有改編舊劇本,培植青年新演員。目的過高,和者必寡,有唱反調的人,乃意料之中。但是他虛懷若谷,於做表音樂與唱腔,都請內行協助,而「集體工作」,務期演出成功,並未企求自己出名。對於劇本,已見上面的眾人批評,確是成功之作。尤其是劇詞,可以媲美趙堯生氏「情探」。文藝氣息之濃厚,悲劇精神之充分,嘆觀止矣。
在演出上,搭配也極整齊,如哈元章先生之王興,高惠蘭小姐之王魁,都是最恰當的人選。主角郭小莊小姐,更是出色當行,小莊於做表上,真是入木三分。尤其是在看王魁的「休書」時,一種表情,由驚愕而激動而憤懣,而絕望,而悲痛,此種內心表演,都做到了。她的唱腔,以天賦歌喉,應付裕如。無一腔不悅耳受聽,以「淒控」一場之大段反二簧為最佳。哀感頑艷,使聽者為之「盪氣迴腸」,愴然泣下。
高惠蘭於「情探」一場之做表,確實不凡,與郭小莊之「冥路」一場之身段步法有異曲同工之妙。惟哈元章限於劇情,雖不突出,亦顯功夫,在「辭主」一場,兩段唱腔,已博得全場喝彩了。
聽說有人在未演出前,就向有關當局告了一狀。說是此劇演鬼故事,乃提倡迷信,應予禁演。這真正杞人憂天之說。談到鬼,在宗教家為天主,耶穌,穆罕默德,都有「魔鬼」之說,又如佛教更有鬼魂之說。惟「無神論」者才不信鬼說。此劇是假鬼以諷世,意識著重于以桂英之鬼魂,暴露王魁之負義而已,何況俞編「情探」一場,乃將焦桂英「人情化」,脫離用戲之憤激,因此地此時,當以避免憤激,報復心理為宜,可見這個鬼故事,恰與蒲松齡所著「聊齋」之談「鬼」,用意是一樣的諷世。何以不可演出呢?
現在已經演出了,證明有關當局,具有慧眼,不為杞憂者所矇蔽。綜而言之,俞氏所謂「起步的嘗試」,已經成功了。對於川戲「情探」,可謂發揚光大,是趙堯生氏之功臣。
希望他再接再勵,有更新的改編劇本產生,為改良國劇開一條康莊大道。我的「看」後感如此,尚望高明者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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