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郭小莊的國劇生涯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郭小莊的國劇生涯
【畢服會訊／徐開塵‧唐麗娟】
1979-11-17

郭小莊是值得欽佩的，她是集真、善、美於一身的藝術工作者，尤其是她對國劇藝術創新所作的努力，更是他人所無法比擬的。在華岡的一千多個日子裏，她愛上了華岡上的冬天，她說「冬雨的沁涼使我的頭腦為之清醒，而知該努力的方向。」

由平劇到電影，從大鵬到雅音，郭小莊都相當活躍或曾經活躍過，但在人生的舞台上，郭小莊扮演的又是一個怎樣的角色呢？且聽她娓娓道來……

【本刊記者徐開塵‧唐麗娟專訪】就在郭小莊在國劇界的聲名如日中天的時候，她悄悄地來到了華岡，卸下了粉妝，和國劇組的同學們一齊上課，一齊聽講。

課堂上的郭小莊與國劇組的其他同學並沒有什麼不同，她不施脂粉，身著便裝的穿梭於大仁館各個教室間，專心致力於她的課業。

在大仁館二樓的「俞大綱先生紀念圖書館」內，我們約見了她，她穿著一件藍底花襯，配著一條牛仔褲，看上去是那麼的清瘦，面色是那麼的蒼白。

我們以她的國劇生涯為話題的重心，展開了我們的採訪……。

早在七歲半時，由於父親對國劇的熱愛，郭小莊進了空軍大鵬劇校。初進大鵬時的感覺是──可以不要唸書了。雖然當時她只是個小學二年級的學生，卻已感受到功課所給予的壓力，所以她在不愛唸書的情形下，進了大鵬。

大鵬劇校的訓練是相當嚴格的，每天清晨五點鐘就得起床練功，常因練習的不夠認真而遭到鞭打，所以郭小莊小時候幾乎不敢穿裙子，因為腿上盡是一條條青青的鞭痕。至今回想起來，她仍然感謝當時那些打她的老師。昔日老師們的鞭策，不但沒有打掉她對國劇的喜愛，反而打出了今天她在國劇界的成就。

今天有許多人認為，對國劇演員的訓練不該再用如此嚴格的方式。郭小莊卻不以為然，她說：「一個國劇演員從小就接受那麼嚴格的訓練是應該的。」她覺得，即使社會再進步，但對小孩仍是應該嚴加管教的。

在劇校的求學階段，她認為自己並不是個很順利的演員。也許由於在班上是年齡最小的一個，加上自己的貪玩、不懂得用功，直到進大鵬五年多後，她才開始努力的學習。

那時候，由於基礎較差，老師若不讓她參加演出，她就會哭，於是老師勸了她一句話：「應該把妳的眼淚變成妳的汗水，哭是沒有用的。」也由於這句話，郭小莊下定決心苦練。從此每天利用同學午休的時候，她卻穿著沉重的靠旗子在大太陽下練習。一方面她認為自己的基礎太差，另方面她希望藉此訓練出自己的毅力，將來在國劇界有所成就。

就在進入大鵬的第七年，一次偶然的機會裡，學校派她參加演出，由於她的表現很好，大家對一向貪玩、不用功的她刮目相看，而增加了她日後演出的機會。

「雖然從那時起我演出的機會多了，但不是每次都能演主角，因為劇校裡大師姊很多，而我們都得演她們的小配角，演配角是辛苦的，不同的戲詞和動作都是要勤練的，因此壓力很重。」也就在那個時候她認識了直到現在仍為她操琴的老師，恬妞的父親朱少龍。並且每個星期到朱老師家去練習，以應付這些小配角的演出。

有時郭小莊認為自己是個很幸運的人，凡是她求教過的老師，都會很認真的教導她，而不求任何的代價。今天她可說是懷著一份虔誠的心去感謝那些諄諄教誨的老師。

學了將近十年的國劇後，郭小莊也開始羨慕起大學生的生活，希望有一天能進入大學唸書。因此她就到淡江文理學院旁聽俞大綱教授所講的詩詞課。

在此之前，劇校演出時，俞大綱教授每次都坐在第一排觀賞，而當時郭小莊只是演個跑龍套的小宮女，雖然她對俞教授是慕名已久，但俞教授卻不認識她。直到她去淡江聽課時，俞教授才知道她是大鵬劇校的學生。

懷念恩師教誨良多　今後更要益自鞭策
後來，俞教授因身體不好而辭去淡江的教職，郭小莊便從那時起每個星期兩次的去俞教授家和他請教詩詞、戲劇方面的常識。

俞教授寫了一齣平劇叫「新繡襦記」，由郭小莊飾演配角荷花，當時俞教授對她說：「現在我給妳寫任何劇本，妳都演不好，因為妳年紀還小，不能體會其中的意境，只要妳好好用功，過一、兩年再給妳寫個好劇本。」所以她就開始努力把配角演好。

一年多後，俞教授又寫了一齣戲叫「王魁負桂英」，演這齣戲也是郭小莊國劇生涯的轉捩點。

這齣戲不但注重唱工，尤其注重內心世界的表演，而且音樂及場次的編排，都是俞教授經過長久的思考而決定的。也由於這次的演出奠定了郭小莊在國劇界的聲望。

「雖然俞老師並不滿意這次的演出，因為她覺得我還小，不能體會這個角色，但是俞老師的劇本寫的實在很好。」她認為，這齣戲已走向了一個新的路子，因為其中的情節可說是沒有一句重複的，這和以往的劇本不一樣。

而今天，郭小莊也希望平劇能繼承傳統，但由傳統中再走出一條新的路子，這也是俞教授生前的願望。他一直認為國劇是屬於年青人的，因為年青人才能延伸國劇。郭小莊說，要是俞老師還在世，能看到今天年青人對國劇的喜愛，一定非常高興，而寫出更多的好劇本。

她說，雖然以前自己沒有好好的把握，但也慶幸這十年來一直跟著俞老師，除了得到許多演戲的經驗，俞老師也教了她不少做人的道理。當郭小莊回憶往日的情景時，不難看出她對俞老師的敬愛，也可以體會出俞老師對她的關懷與照顧。

今天初郭小莊成立了「雅音小集」就是為了完成俞老師的心願。她認為這是俞老師在世時所希望的，國劇是屬於年輕人的，應由傳統而走出新的路子。郭小莊說今天她能演出一齣戲乃至於劇本的整理、音樂、舞台的設計的參與，都是俞老師生前所賜予她的。她說：「我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要感謝大鵬劇校的啟蒙老師外，在戲劇方面能真正的體會，俞老師可以說是給我幫助最大的老師。」

既喜華岡冬雨涼　回首大鵬記憶新
民國六十六年俞大綱先生過世後，雲門舞集為了紀念這位國劇藝術的挽瀾者，邀請郭小莊演了「王魁負桂英」，這次的演出讓郭小莊領略到「今後我要做的更多，要不怕任何的困難、阻礙，更不要再顧慮票房的好壞，應該勇敢的走出一條路子。」

為把國劇帶入新的方向，郭小莊成立了「雅音小集」，她說：「雅音小集的水準不見得是最高的，但是我們的精神是最佳的。」郭小莊認為今天我們的年青人不再以看一場電影、一場戲為滿足，也希望看到我們的文化。只要能適當的把國劇介紹給年青人，演員也費很大的心力去演出，再加上有適當的場地，是會得到青年人衷心擁護的。

舞蹈在今天能掀起高潮是憑著林懷民的一股衝勁，腳踏實地的努力去做，郭小莊認為只要國劇界人士肯像林懷民般的做個「苦行僧」，國劇是可以延伸的，可以走出更好、更新的方向。

唸大學是郭小莊所沒想到的事。在進入本校就讀的第一年，她自認不是個功課很好的學生，但必須做到不遲到、不早退的原則，給老師好的印象，不讓別人以為她是為著混文憑而來的。初入了一個陌生、大的學校接觸了很多的臉孔，她顯得很緊張，不習慣，健康情形就差些。

第二年她開始喜歡這裡了，尤其是華岡冬季的雨天。她認為冬雨的沁涼可以使人頭腦清醒，知道每天該努力的方向。

三年級時她更喜歡這能讓自己穿著練功褲隨意練功的華岡。而且同學間的相處也很融洽，她使同學看到她輕鬆的一面，不再緊張的不得了，而有輕鬆的時候。

初到文化學院，她想到需要唸四年，四年該是多漫長的時間，但今天想著已是四年級了，心裏倒是挺眷戀這兒。由於對華岡的喜愛，她目前正舉棋不定是否要留校做助教。

課堂上的郭小莊和其他同學沒什麼不一樣，上課時正襟危坐的聽課，回家後切實的準備功課。她的同學說，她從不翹課，即使有事也會事先向老師請假。在訪問她的那天，為了拍幾張她的生活照，她穿梭於教室與辦公室之間向老師請假，使我們這些平凡的人大受感動。

郭小莊通常是早上上課，下午準備自己的戲，她將代表文化學院參加即將來臨的戲劇季公演，戲碼是「紅娘」。晚上有時做自己的私事或準備功課。一天二十四小時幾乎不得空閒，因此當她看到同學穿著一件很漂亮的衣服，就會感慨自己的不得空閒，沒有時間上街，挑自己喜歡的衣服。

在國劇界闖蕩了二十幾年，郭小莊也會疲倦，想找個安定的歸宿嗎？這問題倒難倒了她，因為她似乎無暇想到這點，不過她微紅著臉說：「這一切還得靠緣份。」她認為現在的社會對三十幾歲還未婚的女性，不再以異樣的眼光來看她們，因為她們同樣能在自己的本位上做得很好。郭小莊覺得她還應該為國劇盡更多的力，婚姻雖然是重要的，但是仍需要靠緣份的。希望她在不久的將來，能尋著與她契合的另一半，共同攜手走向紅地毯的那一端。